來源:方圓
女子胡靜在網戀男友的慫恿下,下載一款名叫“萬利娛樂”的App,說是要帶她賺錢。結果,胡靜投了10萬元后,卻發現這筆錢根本沒法提現,而“男友”也在事后不知所終,驚慌之下的胡靜趕緊報警。
警方調查后發現,胡靜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2020年8月到2021年1月,全國各省接到13起類似報案,報案原因都是因為投資網絡理財,參與網絡充值等原因,被詐騙數額幾千元至數萬元不等。警方發現,這些詐騙錢款都流進了幾個指定賬戶。
順著銀行卡錢款流向的線索,警方開始鎖定監控這幾張銀行卡的資金流水。隨著偵查工作繼續推進,警方跟蹤到,一些被騙資金曾流過了一個團伙操縱的銀行卡。
于是,一個位于廣西柳州的巨大跨國幫助信息網絡犯罪集團網漸漸浮出水面,警方初步鎖定了涉案的17名犯罪嫌疑人,并順藤摸瓜鎖定了藏在他們身后的主謀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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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和客服相互配合
2020年初,從事小額貸款生意的覃明從一個游戲類QQ群看到一則消息:日賺300元到500元,會用手機電腦就行。覃明以為又有做貸款相關生意的機會,于是添加了對方為QQ好友。
對方介紹道,他們的公司叫“帝國集團”,總部設在境外。覃明了解到,這個“帝國集團”總部內部有很多商家,這些商家通過境外聊天軟件發單,在國內招募大批客服負責接單,接單后,由碼商利用銀行卡洗白境外和臺灣賭博網站的資金。所謂碼商,就是提供銀行卡洗白資金的人。商家、碼商、客服三家分工明確,各司其職。
商家給了覃明兩個選擇,可以選擇做客服或者碼商。如果做碼商,需要提供多張銀行卡進行跑分。所謂“跑分”就是利用自己提供的銀行卡為別人進行代收款,以此賺取傭金,每單傭金不等。
如果做客服,只要利用境外聊天軟件傳遞消息即可,具體操作需要用到電腦。收益為萬分之五。這兩種工作的所得收益都會在“賓利”平臺以“計分”的形式進行記錄。
覃明考慮之后決定做客服,并找來了朋友何利和林清幫忙一起學習操作流程。此后,覃明繳費3萬元押金后,商家通過遠程控制了覃明的電腦,在他的電腦上安裝了“賓利”系統。
3人又經過幾天的研究,才弄懂“賓利”系統實質上就是一個專門對接賭博及詐騙平臺進行資金洗白的“跑分”軟件。系統內部類似淘寶平臺,有很多商家、技術人員、代理。商家主要負責發單,代理負責接單,接單后再轉給自己團隊的碼商;技術人員主要負責平臺維護以及給新加入的代理開號并對他們進行操作培訓。他們還發現有很多碼商的賬號附帶在代理之下,即一個代理會帶領好幾個碼商。
2020年9月到10月,商家派單后,覃明讓何利與林清用他們自己的銀行卡在“賓利”平臺充當碼商的角色嘗試“跑分”。何利與林清按照流程登錄“賓利”平臺,提供了銀行卡號,隨后商家將錢轉入他們提供的銀行卡中。
在確認碼商已經收到這筆錢后,商家又向碼商提供了另一張銀行卡的卡號,碼商留下了自己的傭金,再將剩下的錢轉到商家提供的銀行卡上。操作完成后,商家通過境外聊天軟件發來了一個上分單號。收到這個單號就意味著商家提供的銀行卡收到了碼商轉入的錢款。3人將這個單號輸入“賓利”平臺,并手動完成了上分。
第一筆“跑分”完成后,在平臺上有了這一單相應的“跑分”記錄。3人都覺得操作簡單,賺錢容易,于是馬上開始了第二單。
看著通過“賓利”平臺獲得的收益不斷上漲,幾人心里樂開了花。幾單完成后,他們擔心收益只是在“賓利”系統中無法變現,于是開始嘗試著將這幾筆收益提現,沒想到竟然順利提現成功。在3人做客服期間,他們共提現了3次,賺取4萬元左右。
商家告訴他們,如果想提升收益,必須有多張銀行卡提供轉賬資金。覃明于是有了更大的野心:做客服還不如做區域代理,自己組建碼商與客服的團隊,這樣可以賺取更多收益。他們開始琢磨著繼續壯大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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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展自己的碼商團隊
3人決心做代理后,為了更好地發展“事業”,在柳州市柳南區某小區租了一間房,買了幾臺電腦便開始了工作。3人對業務進行了簡單分工,覃明做代理和總策劃,由他來負責安排統籌3人的工作,林清負責技術支撐和財物管理,何利則在覃明的指揮下大力發展碼商團隊和客服團隊。
作為團隊領頭人的覃明將全部精力用在了這項“事業”上,他不僅出資為所有團隊成員購買了全套電腦、手機及一些跑分專用設備,并且承擔團隊成員工作期間所有的租房費用。
沒過多久,何利招聘了一些客服人員,這些人多半是他們3人的親友。何利發給這些客服人員每人每個月5000元工資,然后通過境外聊天軟件把他們拉進15個商家群及4個碼商群中,商家有時會用英文發消息,這時需要客服用軟件進行翻譯。
每個商家固定服務一個碼商下家。當商家需要銀行卡時,會在聊天群里發布金額和收益。客服會將自己手上的碼商群進行編號,將信息復制在對應編號的碼商群內,文字信息的大概內容是“需要充值5個A,請提供卡號”,1個A代表1萬元,等待碼商團隊接單。
碼商接單后,客服要求他們發送銀行卡號、持卡人姓名、銀行名稱等信息,客服再將這些信息轉給商家。商家打錢后自動生成訂單號,客服將該訂單號輸入“賓利”系統“上分”。
這套步驟熟練后,完成每單任務只需要幾分鐘。由于操作簡單利潤豐厚,這些客服經常向何利推薦自己的親戚朋友加入何利的客服團隊,覃明也時不時地向何利推薦自己的親戚加入。截至案發,何利的客服團隊人數已達10人。
除客服團隊之外,何利還發展了兩個碼商團隊,這些成員大多數也是何利和覃明的親戚,還有一些是何利在網吧打游戲認識的朋友。由他們專門提供可以接收錢款的銀行卡。
雖然是熟人,何利也不敢完全信任他們。為了避免他們拿錢跑路,這些碼商需要繳納不少于轉賬金額的押金。由于每單限額5萬元,一般碼商要繳納最高5萬元的押金。
何利會將商家提供的萬分之五的收益降到萬分之三給他們的碼商團隊,剩下的作為自己的提成。何利心里清楚,這些收益都是網絡賭博以及詐騙所得的非法資金,他也告訴了自己手下的客服和碼商這些資金的可能來歷,但包括何利自己在內,大家都抱著僥幸心理。一些碼商甚至繼續招攬熟人做客服加入團隊,以此賺取更多收益。
覃明、何利與林清3人帶領的團隊,形成了一個“代理-客服-碼商”的多層級犯罪網絡。雖然明知涉嫌違法犯罪,但在高額利益的誘惑下,他們幫助境外賭博集團及網絡詐騙團伙實施信息網絡犯罪洗白資金,又以發展下線的方式擴大犯罪規模,大量國內乃至境外的非法資金經過 “過濾”后重新流向市場。
他們的團隊,多的時候一天能操作300—400單,少的時候也有100多單,每單流水幾百元到幾萬元不等,這些收益由商家核查統一提現返利。三人約定,將所有提現的錢每個月固定一天在微信群分紅。3人合作期間每人分紅得到十幾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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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案總流水高達上億元
警方調查證實,從2020年初開始,覃明等3人發展了5人組成的客服團隊,并在柳南區某小區發展了兩個共10人的碼商團隊,共同為網絡犯罪活動實施幫助,獲利達百萬余元。
2021年2月2日、3日,公安機關陸續將16名犯罪嫌疑人抓獲歸案;2021年2月20日,覃明主動到公安機關投案。截至發稿,還有部分涉案人員仍在抓捕中。在覃明的住處,警方繳獲了一大批電腦、手機、銀行卡等涉案物品。
案件承辦人員就本案中的銀行涉案流水開展了一系列調查取證工作,查獲涉網絡犯罪銀行賬戶轉入資金共計人民幣6200余萬元,涉案總流水更是高達上億元。
2021年8月11日,柳州市城中區檢察院就此案向城中區法院提起公訴。檢察機關認為,17名嫌疑人的行為已觸犯刑法第287條之二的規定,應當以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2021年9月3日,城中區法院對本案進行判決,以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判處覃明等17人有期徒刑一年一個月至兩年不等,并處罰金5000元至1萬元不等。
本案是柳州市首例打擊“跑分”平臺的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案,涉案金額巨大,影響深遠,沉重打擊了當地幫助境外賭博、網絡詐騙的黑灰產業鏈,為當地打擊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樹立了典范。
辦案檢察官鄧李敏希望通過《方圓》記者提醒大家,近年來,電信網絡犯罪呈現高發態勢,大家不要被高額利益誘惑,珍惜銀行卡等相關支付賬戶的使用權和信息安全,遇到這類“跑分”平臺,切勿輕信。
(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